初審編輯:張艷
責任編輯:王曉亮
見到從日本趕來的徐靜波,江歌母親泣不成聲。
半島記者 朱艷麗 景毅
家住即墨的江宛秋給自己的微信名取做“胡楊女人”。她崇尚堅強執(zhí)著的胡楊精神!吧羁梢园盐覊簭,但壓不斷我!痹谶^去的20多年里,她獨自撫養(yǎng)女兒江歌長大成人,并在去年以一己之力幫助女兒實現(xiàn)出國留學(xué)日本的夢想。生活里無論遇到多大困難,江宛秋從未被打倒過。她說,女兒江歌就是胡楊樹的韌帶,支撐自己一路走下來。但是現(xiàn)在,一切希望和盼頭都沒了。
“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”
11月28日下午,亞洲通訊社社長徐靜波帶著34800元愛心捐款來到即墨。同行的還有青島凱豐國際金融廣場的負責人,也帶來了1萬元慰問金。
11月3日凌晨,青島留日女生江歌在日本東京中野區(qū)的住所附近遇害,引發(fā)社會關(guān)注。不久前,徐靜波在微博上發(fā)起了向江歌家屬捐款的活動。
“江歌是不喜歡給任何人添麻煩的人。但是她死后,卻給這么多人添了麻煩。”江歌母親江宛秋被人攙扶著走進來,禮貌地表達完謝意,哭得撕心裂肺。在場者無不動容。
熟悉江歌的都知道,她是個惹人憐愛的丫頭。她1歲半時父母離異,在后來的23年里,父愛缺席了江歌的成長,但母親給她撐起了一片天。為了供女兒讀書,江宛秋到集市上賣過衣服、開過超市。江歌高考后去威海讀?,后來又自考到曲阜讀本科。去年4月,江宛秋賣掉舊村改造后分來的兩套房子中的一套,湊夠了20萬元保證金,幫助女兒實現(xiàn)了到日本留學(xué)的夢想。
“別看江歌高中成績一般,但后來發(fā)展非常棒?梢哉f是他們這一批里最優(yōu)秀的一個!苯璧母咧欣蠋熈簡⒂训恼f法并不夸張。在日本,很多人都要讀一兩年的語言學(xué)校,江歌只用了半年就考取了日本成蹊大學(xué),今年1月又考取了日本法政大學(xué)的管理學(xué)研究生。
這是江宛秋的驕傲,但她更在意的是女兒的安全。她常跟江歌說,媽媽不求你有多大的成就、有多優(yōu)秀!拔乙闶紫缺WC安全,第二要健康,第三是快樂,第四才是學(xué)習(xí)!
她也總是跟女兒說,“你好好的,因為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。假如你出現(xiàn)什么意外,媽媽不活了,姥姥也不活了。你身上牽著三條命。”江歌總是開著玩笑安慰母親,“我是貓咪有九條命,死不了”。
母女倆一個在即墨,一個在日本,相隔千里,每天都會保持聯(lián)系!敖柚牢乙粋人在家,不放心我,我不放心她,每天都聯(lián)系,一天不落。要么文字,要么語音,我每天晚上等到她進門回家才能安心睡覺!
就在女兒遇害前的那一通電話里,江歌還在勸慰她:“媽媽,以前是你給我和姥姥撐起了一片天,以后我也給你和姥姥撐起一片天!边有一年半,江歌就要研究生畢業(yè)了。江宛秋即將看到人生中難得的曙光。
接到電話以為是騙子
江宛秋和女兒最后一次聯(lián)系結(jié)束在11月3日凌晨0時8分。當時,結(jié)束同學(xué)會的江歌正在住所附近的公交車站等劉鑫回家。
對于與江歌同在日本留學(xué)的青島女孩劉鑫,江宛秋并不陌生。此前,江歌和劉鑫在同一所語言大學(xué)讀書,分在同一個宿舍。今年3月,劉鑫和江歌結(jié)伴趕赴日本,江宛秋還因此認識了同來青島機場送行的劉鑫父母。今年8月,江宛秋去日本探訪女兒,還幫劉鑫父母為劉鑫捎去了東西。今年9月,劉鑫搬到江歌的住所與其同住。
在語音聊天時,江歌向母親簡單解釋了等候劉鑫一同回家的緣由。11月2日下午,劉鑫在家里遇到前男友陳世峰騷擾,打電話讓江歌趕回家將其趕走。江歌想要報警,但被劉鑫拒絕了。“江歌在電話里跟我說,她回家朝劉鑫前男友吼了幾句。江歌讓他走,陳世峰說‘憑什么管我’。江歌回了句‘你在我家門口逗留,我憑什么不能管你’,就把他趕走了!
江宛秋回憶,為了回家驅(qū)趕陳世峰,江歌還因此耽誤了上課!昂髞,江歌和劉鑫一起走了。江歌去上課,劉鑫去打工。陳世峰一直跟蹤到劉鑫打工的地方!
江宛秋和女兒的通話一直持續(xù)到她和劉鑫在公交車站會合!敖枵f,‘我們吃的餛飩,打包回來的餛飩!瘎Ⅵ握f,‘今天晚上我們可以吃餛飩了!
但次日中午,江宛秋再次聯(lián)系女兒江歌時,卻聯(lián)系不上了。這種情況從來沒有發(fā)生過!疤徽A恕!苯鹎镌较朐胶ε。
11月3日下午5時許,江宛秋接到了大使館的電話,還是不敢相信。她一遍遍地給女兒發(fā)微信,“閨女你急死我了,你到底在哪里啊!
江宛秋也多次嘗試聯(lián)系劉鑫,但未能聯(lián)系上。她找到了劉鑫父母。“她爸媽把我拉到我們村支書家里。我們村支書也不相信大使館的電話,說‘不可能,肯定是騙子’。我給劉鑫發(fā)短信她不回。她媽媽給她發(fā)信息回了!苯鹎锘貞,在劉鑫與其父母視頻時,她把手機搶了過來。
“劉鑫看到我的臉,眼淚下來了。我說‘劉鑫不要哭,趕快告訴我江歌在哪里’,劉鑫說‘在醫(yī)院’。我說‘是死是活’,劉鑫說‘不知道’!苯鹎镞@才知道,大使館打來的電話是真的。
江宛秋設(shè)想過女兒在日本遭遇不幸的多種可能:“也許被綁架,也許被限制自由,也許被詐騙,我就想到這些。真沒想到是這個結(jié)果!
“就這樣說沒就沒了”
江宛秋恨不能立刻見到女兒。
11月3日得知消息的當天晚上,她把家中82歲的老母親托付給侄子,委托村支書把家中唯一的一套房子賣掉!翱赡軆A家蕩產(chǎn),我都報不了這個仇。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。沒能力回來了!
安頓好這些,江宛秋一夜沒合眼,急得團團轉(zhuǎn),不知向誰求助。11月4日凌晨3時開始,手足無措的江宛秋在微博上發(fā)布女兒被害的消息,希望借助網(wǎng)友的力量督促日本警方盡快破案。
“您好,我是11月3號凌晨在日本東京遇害的留學(xué)生江歌的媽媽,請您發(fā)動所有留學(xué)生督促警方破案,給江歌一個公道!绷璩3時42分、3時52分、3時55分、3時58分、4時8分……江宛秋接連轉(zhuǎn)發(fā)十幾條微博,一遍又一遍地在微博上求助。
信息擴散過程中,越來越多的網(wǎng)友被江女士的遭遇觸動,加入到轉(zhuǎn)發(fā)的陣營中。有的網(wǎng)友寫道:“沒有人脈,語言不通,不懂網(wǎng)絡(luò),沒有抱怨,沒有咒罵,一遍又一遍轉(zhuǎn)發(fā)大V的微博加上女兒被害的消息,希望引起人們的注意,希望有人能夠幫助她,笨拙得讓人心疼!
11月4日一早,江宛秋到日本駐青總領(lǐng)事館辦簽證!扒鄭u外事辦趕緊協(xié)調(diào),全部是綠色通道。機場也是綠色通道,所有事情都非常順利!碑斕13時40分,江宛秋乘飛機飛往東京。
她到日本的第一時間,去警署看了女兒。“她躺在太平間已不是我昔日活潑可愛的女兒了,撕心裂肺的痛不知該怎么說,24年啊,我一個人千辛萬苦把她培養(yǎng)到研究生,就這樣說沒就沒了,我畢生的希望沒有了!苯鹎锟吹脚畠耗且豢,崩潰了。她幻想著,孩子只是受傷了,“你快活過來吧!
“喉嚨多處刀傷,刀刀斃命,哪怕你給我打癱了打折了,留她一條命,我來養(yǎng)著她也行啊,為什么給我一點兒不留啊。為什么那么兇殘啊!彼桓铱磁畠和暾氖w,知道自己承受不了。“我特別想馬上陪著我的小歌子,理智告訴我,我不能倒下,我倒下之后就沒人給她申冤了。”
女兒火化前,江宛秋給女兒穿上了她買的一件羊絨大衣。那是女兒去年赴日前買的,900塊。“我覺得女孩子大了,喜歡打扮打扮她,而且畢竟是出國嘛。我沒經(jīng)過她同意,拿回家她穿著很合適。她堅決不想要,說媽媽你退了去吧。”
這是江歌這輩子穿過的最貴的一件衣服。
路還有多長?
按照江歌的意愿,她是想留在日本發(fā)展的!八矚g日本,但會為了我回來。”這一段時間,江宛秋常常想起自己與侄子的那段對話。侄子問她,如果江歌不愿意回國怎么辦?“我說你放心,我有一個絕招對付她:親情綁架!苯鹎镎f,女兒心疼她,知道她胃不好,總是怕她不按時吃飯。
“只要江歌跟我犟嘴或者不想聽我話的時候,我會說我不吃飯了。她都會乖乖地說,‘求你了,你快吃飯吧,我都聽你的’!
江宛秋原本信心滿滿,自己一句話女兒就能回國。可是,這已經(jīng)不可能實現(xiàn)了。
現(xiàn)在,江宛秋想做的,就是盡快為女兒討個公道。目前,犯罪嫌疑人陳世峰已經(jīng)被日本警方正式逮捕。江宛秋希望盡快飛赴日本,著手訴訟事宜。不過,她還在為簽證問題發(fā)愁。另外,即使到了日本,訴訟之路有多長,是否會遇到更多的坎坷,還是一個問題。
不過,江宛秋知道,她不是一個人在努力!跋嘛w機那一刻,看到那么多陌生人舉著我的名字的接機牌,我感到了些許溫暖。從那一刻開始,陸續(xù)有好心人給我各方面幫助,江歌畢業(yè)的語言學(xué)校老師同學(xué)們、在讀大學(xué)的老師同學(xué)們、在日山東同鄉(xiāng)會、有志者美麗愛心公益群、在日華人圈、四川麻辣燙老板發(fā)起的愛心群,是國內(nèi)外的諸多好心人和日方警察的努力給了我堅持下去的力量!苯鹎镌谖⒉┥蠈懙,在遭遇人生最大不幸時,我感受到了人間的溫暖。我只可惜,我的女兒還沒來得及充分感受這份溫暖。
從事發(fā)至今,在網(wǎng)絡(luò)上,一直不乏指責劉鑫的聲音。11月29日下午,記者輾轉(zhuǎn)聯(lián)系到劉鑫的父親。對于網(wǎng)上的一些評論,劉父表示很多都是胡說八道,這些評論給女兒和他們家庭帶來很大壓力。而對于行兇者的身份問題,劉父稱女兒并沒有隱瞞,隨即便掛斷了電話。記者本想了解更多疑問,但隨后多次撥打?qū)Ψ诫娫捑粧鞌唷?/p>
與徐靜波一行見面時,江宛秋找出了女兒手機里的一段日語演講視頻。那是江歌11月1日錄制的,距離被害僅有兩天。一如往常,女兒活潑自信!八谘葜v里說,‘我的夢想一定會實現(xiàn)!毙祆o波翻譯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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