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持人：陳大會 編導：劉昊天
播出時間：2002年12月22日23：30(重播時間：12月23日11：25)
嘉賓：著名導演張藝謀
導語：12月20日，張藝謀導演的武俠電影《英雄》在全國同步上映。它虛構(gòu)了一個戰(zhàn)國時期四名俠客刺殺秦王的故事。電影《英雄》場面恢弘，驚心動魄，曲折離奇，讓人激動。
有報道評說這部電影真像一頓豐盛的視覺和聽覺的宴會。該片投資三千萬美元，由著名影星李連杰、梁朝偉、張曼玉擔綱主演。制作班底陣容強大，服裝設(shè)計和田惠美，作曲譚盾都是奧斯卡獎得主。影片《英雄》從初創(chuàng)到完成歷時三年多，有趣的是，在電影《英雄》正在籌備的時候，2001年3月李安導演的武俠電影《臥虎藏龍》一舉奪得了四項奧斯卡大獎，從那時起中國武俠片電影的熱潮席卷全球。12月19日，我們采訪了張藝謀，這也是他三年來首次接受電視媒體的新聞專訪。
正文：
主持人：我是一個沒有看過這個電影的觀眾，我現(xiàn)在誰的話都不聽，只聽張藝謀他本人對我怎么講，就是我要不要掏幾十塊錢
去看這個電影，我相信張藝謀會跟我說，這個錢還是要花，但是我想知道為什么？
嘉賓：你花三十塊錢或者二十塊錢進電影院看這樣一個超值的視聽享受，一定不會花冤枉錢這是最大的原因；進電影院我覺得是
第二個原因是這些大明星，視聽的效果，畫面的效果和大明星一起看。這兩點是我覺得是比較重要的。
主持人：至于說張藝謀重不重要無所謂？
嘉賓：不是很重要，因為我每年都拍電影，但是這樣的組合和這樣的效果是第一次。
主持人：很多人都承認這樣的評論，就是它是眼睛、耳朵的一次大的豐盛的宴會，從來都沒發(fā)生過這樣的震撼力，你是不是認為在這個方面已經(jīng)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？
嘉賓：我不敢說登峰造極，現(xiàn)在至少它是一流的水平，是可以跟任何國家的這種類型的電影可以比的，在技術(shù)上、畫面、音響等等方面敢跟任何一個國家的這種級別的電影同時相比。
主持人：那就是它是最高級的？
嘉賓：應(yīng)該是，現(xiàn)在是最高級，最高級之一就是視聽效果。
主持人：對于這樣一部電影這是必須的嗎？
嘉賓：必須的。
主持人：商業(yè)片就是要用這樣的效果明星、感官去吸引觀眾？
嘉賓：對，就是要用這樣的效果去吸引觀眾。
主持人：什么時候下定這個決心，要采用這個辦法？
嘉賓：有了明星就有了錢，我們就請明星看劇本，我們希望邀請幕前幕后的精英，因為你知道在商業(yè)的運作上，當你有了這樣的名單以后，
再加上一個劇本，再加上導演，它就可以去融資了。用他們除了有商業(yè)號召力，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就是他們本身就是做得最好的。
主持人：你直言不諱地對觀眾說，我就是要在感官上吸引你。
嘉賓：當然
主持人：我就是要用明星來吸引你？
嘉賓：當然，我就是要用這兩點吸引觀眾。
主持人：你真的不怕別人說你是個庸俗的導演？
嘉賓：我不怕。其實對我各種各樣的說法一直有，只有掏錢進電影院，這是真正的實際行動，如果這樣的人越多中國電影就會火，這樣的人少中國電影就死，因為電影是一個商業(yè)性的東西，否則就沒有了。
主持人：這種效果和一場非常高級的音響發(fā)燒友，大屏幕發(fā)燒友的演示會有什么區(qū)別？
嘉賓：我們剛才談到它視聽的技術(shù)的標準，但是我承認，我們是把這個標準追求完美，但是這不是我們的全部，不是我們的唯一，它是我們的重點，是吸引大家的重點，但不是唯一、全部。
主持人：當畫面和音效，它的這個技術(shù)、這個手段，它的這個刺激對觀眾達到相當完美的時候，就是當大家出電影院議論的都是這些東西的時候，當所有的報道談?wù)摰慕蚪驑返赖亩际沁@些技術(shù)上的完美的時候，你覺得你這個電影成功了嗎？
嘉賓：至少一部分是成功的，因為我剛才講了，我很坦率地說，這是我們下工夫很大的一部分，這一部分被大家接受我就很高興了。
主持人：那你所要表達的東西和一個音響工程師要表達的東西豈不是一樣嗎？
嘉賓：技術(shù)、手段我覺得做得比較完美，所以已經(jīng)不太能有破綻了，但是并不是說我們是拿這個作為電影的目的，甚至是唯一目的，這就有不對了。我們說到聲音，你跟錄音師去講你這是純技術(shù)他會很反感，如果說非要脫離開，非要說它只是技術(shù)的勝利，我覺得是有偏見的，是不對的。目前的電影如果沒有娛樂性，就是你故事講得再好，你的思想再深刻，你再前衛(wèi)、再怎么開天辟地，你如果沒有娛樂性，沒有觀賞性
觀眾就不買賬。很坦率地說就是少數(shù)人看，甚至一個拷貝沒有賣出去，那你怎么辦，時代完全不同了。
主持人：時代不同了，做導演的目的是不是也改變了？
嘉賓：做導演的目的首先是我喜歡拍電影，但是電影是個生存，就是說你光喜歡拍但如果沒有人給你投資，如果你每一部電影收不回投資，
你永遠是做個夢。你不能去完成它。全世界，我看尤其在中國，很少有導演拿自己掏腰包拍電影，或者說你掏不起這個錢。
主持人：在各種各樣的報道上你提到的市場的東西太多了，提到商業(yè)的東西太多了，所以有的觀眾會問張藝謀已經(jīng)變成了一個純商業(yè)的電影導演了？
嘉賓：商業(yè)類型的電影不等于無聊，不等于什么東西都是空白的，也不等于純技術(shù)，也不等于就是空洞的、乏味的、庸俗的，都不等于。
主持人：作為商業(yè)類型的電影，可能有人會問這樣的問題，就是我在感官上，我在明星上得到了滿足，然后呢？
嘉賓：然后就完了。你自己感受多少是多少，我不能保證每個人都十大滿足都有，對不對，能滿足就行了，或者出來之后說什么玩意兒
我一點都不滿足，你完全是臭大糞，可以呀！可以呀！您花錢進電影院，也支持我們了。
主持人：我倒是覺得這一次您應(yīng)該有滿足感，很多的知識分子看了電影之后哭了，很多的老百姓也津津樂道了。
嘉賓：我真的沒有多想，也不想帶大家進入更深入的討論，我自己沒有那么大的野心，就是這樣的一個故事。但是我很喜歡這個放棄的英雄，我很喜歡李連杰最后那場戲，就是李連杰面對萬箭能躲而不躲，能擋而不擋。我很喜歡這種舍身取義的感覺，至于取的是什么義，那就眾說紛紜。但是我們自己定位的就是，他實際告訴秦始皇，我能活下來，但是我愿意死，我今天我要用我的死給你留下印象，就是你會活著那會想一想，我為什么愿意死去，我為什么要成全你一個做王的尊嚴和你們做王的法律。我為什么愿意成全你實際上是人對人的一種寄托，那至于秦始皇在歷史上的功績又是另外一回事兒。這種知己呢就是我們經(jīng)常說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，這種知己是志同道合的人，有時候敵對的人也是有一種知己的感覺。我為什么反復強調(diào)我的出發(fā)點比較地平實呢，就是因為我發(fā)現(xiàn)圍繞這個電影的很多很多討論已經(jīng)說得很亂了。
主持人：現(xiàn)在有人提出來覺得這個電影有兩個敗筆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聽：第一個就是因為它的技術(shù)性和它的畫面、音響特別的吸引人，特別的刺激人，過于完美了，那么這些刺客在這個電影里面死了很多次，大多數(shù)的死是舍身取義的，這是它的大義，這是它最感人的地方，但是由于那些大家看到的技術(shù)的因素如畫面、音效，可能忽略到了真正它的這個藝術(shù)價值和感染人的東西。
嘉賓：聲音和畫面本身具有很強的藝術(shù)感染力，本身就是藝術(shù)的一部分，這一部分成功就是藝術(shù)的成功，絕非僅僅是技術(shù)的成功。我覺得可能對于傳統(tǒng)喜歡看一個細致入微的故事的觀眾來說是一個挑戰(zhàn)，因為它不立足于講故事，它幾乎有時候是一些點或者是一些概念就過去了，
它是把整個故事剖成一個段落式的東西，可能是對企圖看一個美麗動人故事的觀眾來說可能是有些不夠。
主持人：第二個地方是陳道明扮演的秦王，可能很多人一直以為是康熙或者乾隆坐在那兒。
嘉賓：演員演完一個角色，他一定不喜歡別人套著這個角色的印象一直套到底。所以我覺得我自己就不這么看，因為我也沒認真看過他演的康熙，如果出了咱們這個電視劇的播放地區(qū)，更多的觀眾就沒有這個印象。
主持人：順便問一個問題，能不能告訴我實話，所有的那些耳朵、眼睛的盛宴是不是為了奧斯卡各個專項的評委們準備的？
嘉賓：那就完全不是，完全不是……
結(jié)束語：《英雄》這部電影出資三千萬美元打算出征奧斯卡，但是除了頂級的畫面藝術(shù)和音響藝術(shù)以外它還剩下什么呢？在明天我們將繼續(xù)專訪張藝謀，在專訪當中他談出了很多在其它媒體上不愿意說出的內(nèi)容。
央視記者與張藝謀論《英雄》(中)
主持人：陳大會編導：劉昊天
播出時間：2002年12月24日23：30(重播時間：12月25日11：25)
嘉賓：著名導演張藝謀
題目：與張藝謀再論《英雄》
導語：
在2002年的最后一個星期，國內(nèi)最大的文化新聞之一，應(yīng)該是張藝謀導演的《英雄》在全球上映，現(xiàn)在議論這部電影的人越來越多。這部電影虛構(gòu)了一個故事，戰(zhàn)國時期的四個俠客刺殺秦王，電影的場面恢宏，驚心動魄，曲折離奇，讓人激動。有報道說，這部電影真像是一頓豐盛的視覺和聽覺的宴會。該片投資三千萬美元，由著名的影星李連杰、梁朝偉、張曼玉擔當主演。在我們12月22日的專訪節(jié)目當中，張藝謀直言不諱地說，這部電影就是要用頂級的畫面和頂級的音效，還有成群結(jié)隊的明星吸引你，讓你掏錢進電影院看他。那么一部商業(yè)電影
怎么才能不是一部庸俗的電影，在下面的專訪當中，張藝謀談出了很多在其它媒體上很少提起的東西。
訪談：
主：對于《英雄》這部電影，你直言不諱地講，不想談或者是不喜歡談，它的文化、內(nèi)涵、思想，是因為不希望倒了大家的胃口？
張：也不是不想談。其實我們拍電影的，一直愿意談文化、談思想，我這次只是比較直接，比較坦率而已，因為我不想把我的初衷崇高化，不想把我的初衷偉大化，因為我們的本意不想那樣子，我更不想跟一些人在這大的歷史命題上去對話。我覺得如果觀眾看到了一些大的東西，那是他的二度創(chuàng)作，是他想象力的延伸，而不是我的本意，也不是我的力量。就是說每個人都有權(quán)做自己延伸的評價，這個延伸，不管是向上還是向下，向天堂還是向地獄，這是每個人的權(quán)利，這就是觀賞帶來的快感。
主：你不想破壞這種自由？
張：我不想破壞，我最多只是說我初衷是如此。大家向什么地方延伸，都是大家的自由，否則電影就沒意思了。
主：讓我來引用你的一段話：‘現(xiàn)在是一個以消費文化為主的時代，藝術(shù)片、文藝片是很難生存的。比如說現(xiàn)在再來一部《黃土地》，可能就死定了。’我的問題是，文化內(nèi)涵、還有思想，是不是票房的毒藥？
張：那不是，那不是。我覺得這是應(yīng)該結(jié)合的，什么時候都是要借水行舟。
主：我們確實看到了很多庸俗的商業(yè)片。
張：對，包括美國好萊塢的大片。
主：它們懼怕思想，懼怕文化？
張：它也不是懼怕，它是弄不出來，或者它是習慣。它這個電影，一開始就是從娛樂起家的，所以它的娛樂的能力是全世界最強的。它們不耐煩在電影中注入許多思想，認為思想浪費膠片。
主：文以載道是中國人的一個傳統(tǒng)，所以每一個導演不管拍什么類型的電影，好像不談點兒思想，沒有一個思想的主線，總覺得好像不對。你怎么解釋，現(xiàn)在國內(nèi)電影市場上那么多庸俗的商業(yè)電影沒人去看它，或者有人看它？
張：這就是失敗吧。
主：那就是失��？
張：那就是不僅在思想上失敗，在商業(yè)上也是失敗。
主：仁義禮智信，兩千多年來是傳統(tǒng)的中國儒家的思想。仁，仁愛天，成全天下；義，俠客的本色：禮，對敵人也好，對自己人也好，它有一種很高境界上的一種尊重；再有就是智，就是超越愛恨的大智大慧；信，可以因為信用去死，受托而死。東方的精神，中國人的傳統(tǒng)，古老的精神。能不能這樣形容：《英雄》這部電影是一個像可樂一樣，包裝得非常鐵皮的，很漂亮，但是里面放的是中藥。
張：對，是，我覺得完全是。包裝都不一定是可樂的包裝，可能是我們景泰藍那一類的，還是東方式的包裝。你看這個視聽語言，它也是很東方式的。對于電腦特技我們用得很慎重，我們盡量讓它看起來就是像跟拍攝的差不多。而且最重要的，是我對武俠世界的想像。武俠是什么，武俠就是李白。那個《俠客行》里寫的這樣的人物就屬于？？‘十步殺一人，千里不留行，事了拂衣去，深藏身與名’。你就覺得是那種仗劍走天涯，就是義薄云天的那種勁兒。我喜歡那種感覺。
主：你覺得現(xiàn)代人會神往這種境界嗎？
張：我自己神往這種境界。我覺得李白，那個1700百年以前的詩人，也神往這樣的境界。但你不是一個普通的講故事的人，你講故事需要花三千萬美金呀！選擇任何一種精神都要冒非常大的風險。武俠世界是許多青少年心中的一個夢想，就是因為它表現(xiàn)了一種獨往獨來的自由精神，以及一種傳統(tǒng)的東方情操，一種精神境界，而這個是現(xiàn)實生活中很少能達到的。所以那是大家的夢，看了就有快感。一定是這樣的，否則這種形式，那么遠離現(xiàn)實，為什么長盛不衰呢？為什么每一代每一代，都有迷戀它的人呀。從李白那個時候到現(xiàn)在，1700百年了，但是大家還都迷戀、神往這樣的人物。生活中一定沒有這樣的人物，怎么可能做到一柄劍走天涯。我們生活中有多少規(guī)矩，和道德規(guī)范要遵守，有多少東西要照顧，要顧忌。
主：《英雄》這部電影非常像一個寓言，它可能是包裝很酷的一個寓言。你打算通過這個寓言，告訴給今天的中國人什么？
張：我只是覺得，我喜歡這樣的人和人的關(guān)系，一種知己的這種感覺，我崇尚這種悲壯的情懷，崇尚這種為信仰而付出、犧牲的這種勇氣和境界。而且我喜歡這樣一個放棄的英雄，我覺得放棄可能比繼續(xù)前進更了不起。放棄是要有承擔更大的勇氣和壓力。我希望把我喜歡的這些
傳達給觀眾。另外我也喜歡電影中彌漫著這種東方情懷。中國的劍是所謂兵器之首，我希望中國的劍和劍交擊的聲音，能強過好萊塢的那個槍的聲音。我喜歡這種飛翔的聲音，像童話一樣飛翔的聲音，讓外國人震驚。我目的是讓中國的這些山水，美麗的山水，和那種飄逸的身影，構(gòu)成一幅獨特的畫面。所以我們在兩個俠客之間的決斗中，用了京劇的吶喊�！队⑿邸肥俏宜须娪袄镱^，最有中國那種。古典情懷的一切，比如琴棋書畫，我們盡量往里面放，我們盡量讓所謂的書法和劍術(shù)相通。
主：怎么相通？
張：我也不懂。但是我覺得中國俗話講：面壁十年，這個悟字，可以對著一面墻坐十年，這是很中國式的一種思維，所以殘劍看書法，居然悟出天下的道理。這是很中國式的，可能在外國人看起來，非常的奇怪。你看我們的古琴，古琴又幾千年的歷史了。古琴和我們的功夫它在道理上是相通的。我們盡量讓琴聲伴隨著武打的劍聲，讓它們同起同落，琴弦短了，生命也結(jié)束了，交流就結(jié)束了。這是我自己的一點野心。
主：你想干什么？
張：我希望給外國人看。
主：你嘲笑別的武打片，像打群架一樣，全是報私仇。那別人也會嘲笑你，說張藝謀這個人，一肚子不合時宜，他太過浪漫了，他把電影拍得像無韻的《離騷》一樣。這種文化，這種精神，別說外國人，中國人能看得懂嗎？能看得出來嗎？
張：今天對于《英雄》，已經(jīng)有很多很多的批評，我也都注意到了，這是電影正常的一個現(xiàn)象。
主：這種評論讓你沮喪嗎？
張：坦率地說，會影響你的一些心情。
主：至少影響你的心情？
張：我自己也是一個普通人，我根本不能超脫，雖然我們拍境界，但是我自己沒有那么高境界，我自己做不到，所以有時候也會忍不住說兩句。
主：那些批評，那些對你的指責或者是嘲諷，會動搖你最開始的判斷嗎？
張：不會，絕對不會。
主：英雄是胸懷天下的人，《英雄》里面有一些非常經(jīng)典的臺詞，比如說手中無劍，心中有劍；人就是劍，劍就是人；手中無劍，心中也無劍。你說過這不僅僅是要表現(xiàn)武俠，還是要表現(xiàn)一種對待世界的態(tài)度。什么樣的態(tài)度？
張：我自己的理解就是，一種超凡脫俗的境界，超脫于世俗之上的一種人生。我看到武俠小說里面描寫的那個真正的打，高手、大俠客是已經(jīng)不用劍了，已經(jīng)不用殺來對待敵人了，他用他的境界去感化敵人。每個武俠小說里，好像都有一個這樣的人物。最高的高手，是用他們的精神境界去感悟敵人，感化敵人，最后化干戈為玉帛。
主：如果說武俠小說里，老有這樣的人物，老有這樣的高手的話，是不是也代表著幾千年以來，我們中國人，中國文化的一種
很特別的一種境界？很多人在看到你的這個首映之后，掉下了眼淚。大家不明白為什么一個商業(yè)片，會讓自己哭呢？現(xiàn)在可能有一個原因，就是在這個電影的背后有張藝謀非常深厚的東方的感情。
張：我想我是這樣的。我其實是一個比較傳統(tǒng)的人，當你出國，看到電影在電影院放映，當很多人問你問題的時候，他們都是問你關(guān)于中國的問題，他們通過電影，都是去感知中國的信息。不管怎么樣，你就是完全為一個個人的喜好去創(chuàng)作。我就拍完電影就完了，我就很灑脫的。
主：你就是？你哪怕就這么想？
張：實際上電影只要輸出到國際社會中，它都有著中國的信息，就像一種宿命一樣。
主：有沒有深刻地感覺到自己有一種，無法擺脫的這種使命感？在《英雄》這部電影里面，可能體現(xiàn)得更明顯，就是你的那種，我把它理解為是一種情懷。
張：會有責任感。
主：會有責任感，就是說有時候你的電影，因為給那么多觀眾看，尤其在外國放映的時候，你會覺得好像外國觀眾會受到，這個電影的一些感染。
張：所以我就想這個《英雄》，可能是我的電影里，觀眾最多的一次。在外國，那既然這樣一個類型的電影，這么多人，就有這種責任感，希望盡量多地去販賣一些中國的文化符號，也是好事呀，是吧？
實際上就是這樣，灌輸一點兒。我那天跟他們講，我說，給外國觀眾上點課也可以呀。如果他問怎么回事兒，讓他們花錢上課。你知道這個毛筆，他們在做這次翻譯時臺詞這個工作的時候，很好玩，毛筆可能就是刷子，怎么用刷子寫字他就能想通一些道理呢？他們會覺得這個很有意思。這個書法有幾千年的傳統(tǒng)，用刷子在這兒寫這個字兒，又看不懂，那么復雜怎么跟舞劍的東西搞在一塊兒呢？最后就想通了一個道理，我們就拿這個字，一直掛在上面。你沒看過這個電影，最后那個劍字是一直掛在秦始皇的背后，一直是畫面的一個透視點，一個中心點。我們就是有意識這樣強調(diào)的，給外國觀眾一點基本的常識，讓他們有這樣一個概念，也是我們的責任。這種像宿命感一樣的情結(jié)，會一直陪伴到你最后。在最后的作品里，我還很難超脫。我很難說這部電影只拍給我自己，這個電影只是為了我自己的一個愿望，或者只是完成我自己的一個感覺，我總覺得這個話說不出口。
主：這么多人，這么多錢，你就能這么灑脫？
張：我就是一個自己的感覺，就完了。我覺得我還不能那么裝，電影肯定是給很多人看的，你一定會想：他們看的時候會怎么想，他們對這有沒有興趣，尤其是外國人看中國電影。所以，恐怕這樣一種創(chuàng)作的東西，會伴隨我很長的時間。
結(jié)束語：張藝謀導演的這部武俠巨片《英雄》不僅在國內(nèi)，而且在全世界引起了廣泛的關(guān)注。它能夠得到奧斯卡獎嗎？能夠得到多少項呢？在明天我們將繼續(xù)為您作出報道，專訪張藝謀，我們相信你會有一個答案的�。–CTV-12新聞夜話）